賀淮的聲音不小,儘管忍耐,但還是能夠聽出幾分怒意,他直直的看着她,眼神里寫滿了疏遠。
徐應夏感覺他的聲音似乎都在房間里回蕩了一遍,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他說,為什麼不告訴他孩子的事情。
她愣住了,隨後平靜問道「什麼孩子?」
賀淮脾氣終於忍不住了,冷笑道「還能是哪個孩子?什麼孩子,你會不清楚?徐應夏,你真會裝傻。你也不必把其他人都當成傻子。沒必要的,你要是不想說,就說一句不想說就成。」
他的眼神很冷,已經很久沒有在她面前這樣冷漠疏遠過了。
徐應夏聲音越發淡了「我沒有什麼孩子。你又為什麼非要逼我承認?」
她抬眸看着他,認真反問道「還是你覺得,我故意藏一個孩子,是為了傷害你讓你難過?」
就算有孩子,徐應夏不知道他第一反應,為什麼不是信任她。她把孩子藏得很好,不讓任何人知道,為什麼就不能認為這是一種保護?
以後賀氏蕭氏都沒有好結局的。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誰又能猜到你是什麼意思。這麼多年,我就從來沒有猜透過你。我從來就想不明白,你到底愛不愛我,也想不明白,我差在哪裡。讓你這麼嫌棄。」
賀淮失望透頂,他從床上起來了,沉着張臉把衣服換好,就在他準備打開卧室門的時候,徐應夏終於問道「你要去哪?」
「我出去冷靜冷靜。」他說。
徐應夏無言許久,最後只道「多穿件衣服出去吧,這時候晚上還是冷。你也得注意身體。」
賀淮也很沉默,他道「孩子我沒有找到,不知道你把孩子藏去哪兒了。但是你之前醫生帶着的那個孩子我肯定是你的。你給那邊匯錢,無非是為了孩子。幫助其他孩子?你徐應夏當時連自己也顧不好,又怎麼可能去顧別人。」
徐應夏再次安靜下來,她勉強笑道「賀淮,既然已經這麼晚了,你別走,好不好?我一個人待着總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在考慮很久之後,到底是懇求道。
賀淮在身邊,她總是要睡得安心許多。腦子裡不會閃過那些不好的畫面。
「孩子你願不願意交出來?」他再次問道。
「沒有孩子。」徐應夏抿唇說,「希望你也不要在外面提起這件事。」
「你放心,誰還能想到你有孩子?你計劃得那麼周密,在他們眼前流的產,誰還會懷疑什麼?也就是我天天跟你睡一張床上,才有所察覺。」他諷刺道。
只要她不承認,他確實也沒有辦法。賀淮只是心裏確定孩子是自己的,那是一種直覺,也是他對徐應夏僅有的了解,但證據,他沒有。
所以他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知道,徐應夏也是算準了這一點。
徐應夏無言以對,他起疑的起點,應該是顧澤元無意中提起過這件事。再後來,也許自己確實沒有怎麼提防他,說起過一些讓他懷疑的話語。
「你早點睡。」片刻後,他到底是拒絕了她的要求。
徐應夏聽見門被關上的那一聲清脆又冷漠的咔噠聲,僵硬的站在原地好半天沒動作。
就像只有腳下一片乾淨的地方,走一步,都荊棘遍地。
這一晚,她沒有睡覺,賀淮也沒有回來。
徐應夏在第二天早上,終於忍不了困意,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發現房間裏面賀淮昨天丟在的衣服已經被放進了衣服簍里,顯然他回來過,但是並沒有打擾到她。
她按了按太陽穴。
按照徐應夏的經驗,賀淮至少得氣好幾天,但是她她沒法說。她一旦說了,就是把他往火坑裡推。
她也相信,賀淮不會在外面瞎提這件事情。
不過徐應夏當天晚上也沒有等到賀淮回來,她便也沒有再回酒店。
再次見面,還是他在跟蕭葛在談什麼事情,她就在遠遠看着,等看到她後,兩人就閉口不言,顯然是在提防她。
徐應夏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感受,只是確定自己有很多事情,確實不能告訴賀淮。蕭葛和賀國山,都是陪伴在他身邊很久的人,他又怎麼可能隨便懷疑呢。
她收回思緒,只是客氣禮貌的喊了一句「蕭叔叔。」然後就識趣的並沒有打擾他們,而是找了一個角落坐着。
賀淮的注意力一直沒有放在她身上,各處跟人聊天,等到徐應夏再次看到他時,他喝得有點多,看上去狀態很不好,然後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徐應夏跟出去的時候,發現賀淮正好站在外頭抽煙。他不太抽,她也是隔了很久才又撞見一回。
賀淮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徐應夏在外頭為了避嫌,幾乎很少主動開口,但今天她主動了一回,她走到他身邊,喊了一句「賀淮。」
原本倚在天台欄杆上的他,再次回頭看她。
「今天等會兒回去吧。」她走到他面前,揚起一個求和的笑意,主動開口道。
209
賀淮身上有酒味,她本來以為他喝多了,但是他看上去卻相當清醒,半點醉意都沒有。
徐應夏有片刻的停頓,很少在賀淮清醒的時候,用這麼哄着他的語氣說話。
「今天回去吧。」徐應夏站在他身邊,抬眸看着他。
「我不想回去。」賀淮很快冷淡的偏開頭。
徐應夏想上去握住他的手,卻被他給避開了,賀淮繼續疏離道「你知道跟一個看不懂的女人在一起,是什麼感覺嗎?應夏姐,我看不懂你,我害怕你,孩子的的事情你瞞着我,那還有沒有其他事情呢?」
他銳利的盯着她的眼睛,伸手指着他的胸膛,說「有,肯定有。你在利用我,我能感覺到,你待在我身邊,是因為我對你而言,有利可圖。」
徐應夏被他盯着往後退了一步,她勉強笑着,試圖把他勸回來,說「我跟你保證過,我絕對不會害你。」
「那你對我是什麼感情?」賀淮冷冷問道,「有愛么,還是喜歡?」
「我……」她腦子裡一片空白。
「這樣子問吧,你現在呢,是不是還是沒有想過我們的以後?是不是依舊堅定的認為,我們沒有以後?」他沉着聲音,現實而又無情的問道。
徐應夏簡直接連敗退。
「所以我明白你什麼意思了,也知道你不承認孩子的事目的在哪。到時候一腳踹了我,還沒有搶奪孩子的麻煩。」賀淮忍不住笑了,卻沒有半點感情,「我試探過你好幾回,沒有一回,你跟我承認。你甚至不願意找借口安撫我,告訴我你為什麼不說,而是只在否認。」
他的眼神越來越冷,絕望而又像是看清楚了現實,他說「徐應夏,我這麼好哄,我明明這麼好哄,你說什麼,我都相信。你找個借口我也認了,可是你讓我太失望了。我一點都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對吧?」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裡帶了點委屈和不甘心,隱藏得再好,她還是聽出來了。
徐應夏環顧四周並沒有人出現。她鬆口氣,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她溫和的說「賀淮,我們回去再說,好不好?」
他卻搖搖頭「沒有這個必要了,徐應夏,我這一輩子,真的不是只會愛你的。我已經不奢望了在你身上看到什麼,既然沒有以後,我又何必再浪費時間跟你不清不楚的。之前是我自己沒想通,現在想通了,藕斷絲連,還不如快刀斬亂麻。」
徐應夏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頭,藏在衣袖裡,輕微的顫着,她聽見自己冷靜的開口說「你已經想明白了么?」
賀淮沒有說話。
「也好,也好。」她說,「你是對的,賀淮,你是對的。這一輩子那麼長,你總要找一個好女人。你不用喜歡我,你把愛留給別人,真的很好。」
「可不是。」賀淮表情沒有變化,他丟了煙頭走了,這一切看上去都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在他快要走進去的時候,突然用力的把打火機砸在了牆上。
打火機在瞬間就四分五裂了。
然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210
徐應夏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往回走。
然後在熱鬧的人群中,進了洗手間。
徐應夏垂眸洗着手,洗着洗着,眼眶到底是紅了。
她不知道賀淮還記不記得清楚,上一次他偷偷帶回來玫瑰花那天,那天晚上,他纏着她跟她撒嬌,她實在沒有辦法,跟她許諾過,要是她不出事,能夠安然無恙,她會守着他的,一輩子。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比她,更希望賀淮幸福。
但她到底是只有一半機會能確保自己相安無事萬一沒有好的結局呢?所以如果賀淮願意去尋找其他幸福,她也會衷心祝福。
他好就夠了,至於能不能理解她,她不認為這是什麼重要的事。也許這樣分開了,她不在了,他的情緒反而不會那樣深刻。
徐應夏在洗手間待了許久許久,最後又避着所有人都的視線,悄然無聲的離開。
她的情緒管理一直做的很好,但今天着實不怎麼樣,就連的士司機也感覺到了她心情低落,一路上安慰她道「小姐,這世界上,男人多了去了。你這麼好看,男人不珍惜就算了。」
他經驗老道,一猜就知道是情傷。
徐應夏道「他沒有不喜歡我。」
司機道「他是不是有其他女人了?壞男人都這樣,愛一個,玩一個,反而是女人專一。」
「他也沒有出軌。」徐應夏莞爾,「只是我們這輩子,少了那麼點緣分。也不知道我上輩子,是不是他人生中的女二,這一次感覺又是了。「
司機道「你喜歡他吧?」
「怎麼會不喜歡呢?」她喃喃說。
賀淮那天那朵玫瑰,其實還是送到她心裏去了。
徐應夏這輩子,生命當中的所有浪漫,都是賀淮給的。其他人沒有像他這樣對過他。
賀淮不在,徐應夏卻還是回了酒店。
開門時,旁邊有一對路過,看到她時,多看了兩眼。然後蹙起眉。
徐應夏卻已經進去了。
「在看什麼?」女人問。
「這間房,是賀淮的。剛剛那個女人……」
「你上次跟我說過了,你說賀淮在外頭也養了一個女人,不過這個女人不是我同行,我沒有見過她。」女人道。
「你當然沒有見過她,她可不是你同行,這個女人,是賀淮前妻啊。」男人臉色難看道,「一個男人,怎麼會去碰自己的前妻?那還離什麼?賀淮怕不是被甩的那方吧?」
「這有什麼問題么?」
「這說明的問題就多了。」男人心有餘悸,緩緩道,「說明他前妻才掌握主動權,而賀淮一直暗地裡跟他前妻來往,這肯定是他前妻的意思。而他前妻之所以這麼做,顯然是有目的的。」
男人糾結這件事情要不要告訴賀國山,他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徐應夏在門裡站了片刻,再次打開門時,外頭一男一女不見了。
她往走廊望了片刻,而後很快目光平靜的收回了視線。
……
兩天後,徐應夏沒有見到賀淮,反而見到了賀淮的助理。
原本敲門,她以為是賀淮,只是最後看到的卻不是。
助理有些尷尬的說「小賀總讓我來給他收拾東西。」
徐應夏笑着說好。
「小賀總說,所有的東西都要收回去,以後……他就不再過來了。他讓你也把東西收走。」助理說這話時候,聲音都小了幾個度,生怕傷到了徐應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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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應夏眼神未變,配合的說「好,我等會兒也收拾東西,準備搬走。」
助理聽完這話,則是顯得有些欲言又止。
「你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說,沒關係。」徐應夏道。
助理道「其實……也沒有走到那一步,小賀總天天看着電話,肯定也是等着你的。情侶之間哪個沒有吵架的,徐小姐,小賀總在你面前什麼樣,你比我清楚,你去說幾句軟話,他也就好了。」
助理覺得賀淮在外頭再怎麼樣,在徐應夏面前,還是不太自信,「小賀總在你身邊,總是沒有安全感。有的時候生氣,也是因為感覺不到你在意他。你去找他幾回,他肯定也就軟了。」
徐應夏笑着說「不了,我不過去了。收拾完,到時候麻煩你來取一趟鑰匙。」
助理就算有再多話要說,這會兒也都咽了回去。
賀淮留在這邊的東西很多,助理收拾了很久,而反觀徐應夏,簡簡單單一個箱子。其實雙方哪一個更加用心,一目了然。
賀淮顯然是希望好好過下去的,所以把這裡當成家來對待。其實賀淮的態度從跟徐應夏結婚時起,就可見一斑了,有徐應夏的地方,就是家。
而後者,顯然是早就算到了有這麼一天,所以什麼都沒有準備。
兩者之間的差距,也讓人唏噓。
原本徐應夏還打算之後讓助理來取鑰匙的,但是沒想到,兩個人居然差不多同一時間整理完。
她也就拎着箱子走了。
徐應夏坐在車上的時候,盯着酒店的樓層看了許久,最後伸手似乎想夠着那個房間的位置,但那也是視線錯覺,好像她碰到那個窗戶了,實際上,相隔了不知道多遠。
她伸手擦了擦眼睛,嘆了口氣。
最後她愣愣的坐着出神,一直到司機跟她說到了。
徐應夏這才笑起來,客氣道「謝謝。」
……
助理是目送徐應夏走之後,才離開的。
回到公司的時候,賀淮正好開完會,看到他的時候,問道「東西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給您放回了新的住處。」
「她呢?」
「徐小姐她,也搬走了。」助理道,「我已經透露給她了,但是她說算了。」
賀淮沉默下來,最後說了一句「隨便她。」
助理也就沒有再打擾賀淮,只是等到送文件進去時,他看見他面前的文件都沒有翻頁,效率極低。
「小賀總。」
賀淮淡看他,這才翻開文件。
但他依舊沒有看進去什麼,最後他索性合上了文件,說「今天通知下去會不開了,這些文件你抱出去先過一遍,我今天看不進去。」
但賀淮的不對勁,也就持續了幾天,再之後,就是正常狀態了,工作效率很高。
沒過多久,就是徐應夏的生日。
這一次生日,因為蕭葛在,就格外熱鬧,原本能有幾個人注意到徐應夏的生日呢,但這一回,去的人極多。
賀母去的時候,也順便詢問了下賀淮,後者說沒有。
「那你去不去?」
賀淮道「我就不去了,您給我帶句生日快樂就行。不過你帶不帶,也沒有什麼區別。她也不差我這一句。」
賀母道「你說的她很嫌棄你一樣做什麼?」
賀淮道「不然您以為她能有多看重我?」
「禮物真的沒什麼表示?」
「沒有。」
賀母嘆氣出去,剛走沒多遠,賀淮卻跟了上來。他道「您代替我給她包個一百萬吧。」
「這麼多?」
賀母不知道的是,賀淮這錢,並不是為了給徐應夏,而是為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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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不給了,怎麼突然又要給一百萬?」
「不送也不太好,我人不去,就乾脆包個紅包。」賀淮在賀母異樣的眼神下叮囑道「您私下給她就行了,不用讓別人知道。」
「你跟應夏這關係,究竟算好,還是不好呢?」賀母嘆口氣道,「有時候又覺得你們挺好,有時候又覺得你們關係不怎麼樣。」
賀淮沒有解釋,只冷淡道「她跟我畢竟是前妻,您跟她走的太近了也不是什麼好事,總有人說閑話。但凡我以後另外找了一個,你讓人家怎麼想?」
「你今天說話的語氣,怎麼這樣沖?」賀母納悶道。
賀淮沒有再說話,揮揮手道「您先走吧,別去晚了,到時候還得覺得咱們賀家人不懂禮儀。」
賀母覺得賀淮今天說話,是句句帶着刺。但話也不是不在理,她也就沒有多耽誤。
到徐家的時候,徐家已經非常熱鬧了。
因為是徐應夏和徐橫山共同的生日,來的人裏面年齡跨度不小,但大部分關注的也是徐橫山,徐應夏也只是因為蕭葛護着她,很多人才大概給她打了聲招呼。
說是共同過生日,但重點還是徐橫山。
蕭葛看見賀母一個人時,倒是主動問了一句「怎麼不見阿淮過來?我看兩小輩關係不是不錯?」
賀母只能說「阿淮那邊有點事,實在走不開。」
蕭葛便沒有再多問,只在賀母走開之後,問徐應夏道「你跟阿淮之間出問題了?」
徐應夏笑道「我不知道。」
她沒有主動說不好,她開口說,反而讓他有懷疑賀淮是不是幫她的動機,中立的態度,讓他自己判斷反而更好。
蕭葛道「你跟他關係弄好,總沒有錯。」
徐應夏說「那得看他是什麼態度。叔叔,我們之前的關係,走的太近也不行。」
「也對,叔叔先去跟你姑父聊上幾句,之前你們都不一起過,今年一起過了是好,但我可不能只顧着你一個。」蕭葛打趣道,「不然你姑父總懷疑我向著你。」
徐應夏道「您去吧。」
徐橫山看到蕭葛從徐應夏那邊走過來時,臉色並不算好看。
此刻雙方周圍都沒有什麼人,蕭葛點評道「那姑娘,心思藏的深。年紀輕輕,倒是難以捉摸。」
「我可比你知道得早。」徐橫山冷哼了一聲,「我一直懷疑,她在打徐氏的主意。」
「早點解決了,不就完事了?」蕭葛語氣不變,「多一天,確實夜長夢多。讓你想法子,想的怎麼樣了?」
徐橫山道「有一個初步主意,她身體不好,前兩年跳樓有後遺症,開車其出車禍的概率很大,也不會容易被人發現,就是時機得安排得妥帖些。」
蕭葛道「你給我儘快安排妥當。」
「你以為我不想?」徐橫山隱隱不耐煩起來,「當年也不是差點留下把柄,好在賀國山後續幫忙處理了一把。九幾年監控指紋處理沒那麼普及,現在只能更加小心,這要出了紕漏,那就得玩完。」
蕭葛若有所思道「讓你處理是因為你心細,你要是實在怕麻煩,我找人也行。」
徐橫山道「你跟我說話也不必這樣小心,無非是當年我參與的少,你還是不放心我。這次還是得我做,得讓你信任我。」
「橫山,瞧你這話說的,咱們可都是自己人。」蕭葛嘆氣道,「也罷,那還是交由你處理吧。不過你儘快,這次弄好了,之後該提攜的,我就好好帶你一把。徐氏最近確實也不太景氣。」
他再次回到徐應夏身邊時,徐橫山也跟了過來,前者一副慈眉善目模樣,道「應夏,你姑父這態度,我替你說他了,一家人沒有一家人的樣子。他對你不好,你儘管來找我。叔叔給你做主。」
徐橫山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不太熱絡的敷衍的笑了一下。
但兩個人依舊沒說上什麼話。
徐應夏儘管是一個壽星,還是跟着徐英芝一同宴請客人。只有最後送客,徐橫山自己送了,等送完,已經差不多是晚上十點。
女傭在搞衛生。
徐橫山上了一回樓,下來時手上拿着個禮品盒子,他四周打量一圈,都沒有看到徐應夏的身影。
幾分鐘後,他看見徐應夏從廚房走了出來。
徐橫山便把所有人都給叫了下去。
徐應夏抬眸看他,「有事?」
徐橫山在她的眼神之下,有些局促的說「你生日,我也給你準備了件禮物。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我瞧着你屬兔子的,就給了做了一隻金兔的項鏈。」
他伸手拿出禮物盒子。
徐應夏垂頭看着,卻並沒有伸手。
「你要是不喜歡,那就算了。」徐橫山有些尷尬的收回手,說,「我也,我也沒有好好了解過你,不知道你到底喜歡什麼。怪我,怪我從小一直忽視你,還差點……」
他說不下去了,整個人看上去特別無所適從。那張老臉也漲得通紅,徐橫山在外,向來手段狠辣,各種不着調的陰招不知道耍過多少回,也就是這會兒,他一副這種模樣。
他雙手不安的捧着禮物,都不敢捧到她面前。
徐應夏安靜的站着,許久才說「你放在那裡吧。」
「欸,好,好的。」徐橫山把禮物放在旁邊的桌子上,似乎還打算說兩句話,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最後道,「要是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會兒。」徐應夏卻喊住他,道,「廚房裡有我煮的長壽麵。」
徐橫山的嘴唇開始輕輕顫抖,那雙眼睛卻有些發量。
上一次,他說,他想吃她親手煮的長壽麵,沒想到她今天就煮了。
「好。「徐橫山聲音沙啞道。
徐應夏給他盛了好大一碗,他坐在桌面上大口大口的吃着,想起什麼,又把每一根都咬斷了。
「這是長壽麵。」她提醒道。
長壽麵就得整根整根的吃進去。
徐橫山說「都說長壽麵斷了,命數不長。但還有個說法,面斷了,命就勻給了做面的人。我這輩子,也沒有什麼可以給你,只希望你可以長命百歲。命如果能勻給你,我也心滿意足了。」
徐應夏的嘴角動了下,卻到底是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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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應夏很久才道「你沒必要在我面前示好,我不過利用你,並沒有認你的打算。」
「我又怎麼可能有那個臉皮,讓你喊我那兩個字?」徐橫山苦笑道,「你要是願意利用我,我倒也開心,總不算一點用處都沒有。之後你也別跑,我會想方設法護你周全。」
徐應夏沒有回她,只是轉身想上樓。
「應夏,來聽聽我跟你媽的故事吧。」徐橫山懇求道,「你就坐着聽一會兒,什麼時候不想聽了,什麼時候走。」
她看了他半天,最終也沒有拒絕他。
徐橫山有些受寵若驚,定神道「我跟你媽一開始認識,我還是徐家樣子,你母親長得美,行事大膽,撩撥我幾回。一開始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並不理會。但你母親不依不撓,我太沒用了,到底還是着了你母親的道。」
「我跟你母親很快就私下在一起了,我們很好,特別好。我想我這輩子都要跟她在一起。要是能這輩子跟她在一起,我什麼都滿足了。」徐橫山聲音逐漸苦澀,道,「但是後來,不知道你父親,怎麼看上了你母親。當年婚事還很在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我又沒有出來承認跟你母親的事。這傷了你母親的心。」
徐應夏聽到這裡,就起了身,似乎是不願意再聽下去。
「後來你母親不知道從哪裡聽來,是我為了上位,故意把她介紹給你父親,她也信了。可我只是被你爺爺奶奶所控制,我什麼也做不了,所以我恨極了你父親一家。你母親恨我沒擔當,移情別戀,而我恨你母親不信任移情別戀。應夏,我從來不是主動放棄你母親的。」
徐應夏冷靜道「你在她婚後脅迫她,你又有什麼資格指責她?父親跟她在一起也沒有錯,他那時不知道你們的事,他只是在追求心上人。而在她被你強迫後,他還能愛她如初,她會喜歡上她是必然。」
她深吸一口氣,下着結論「他比你要好很多,我所以我一直敬仰他。而他也在你手上出了事,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說他?」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問哪一件?什麼時候知道父親死亡跟誰有關?」徐應夏說,「也多虧了你,兩年前有一次你喝醉了,抱着我把我當成了她,說了事情的經過。多虧了你,如果不是當時知道這件事,我大概也不會跳樓。」
他臉上猛然一變。
「你以為我真是因為跟賀淮分手跳樓的?怎麼可能呢。」徐應夏語氣越發淡了,「我只是當時,受不了那樣的結果。我喜歡的人,是一起傷害我父親的兇手,這誰能接受得了呢?」
徐橫山也就沒了聲音。
徐應夏只看着他把那碗面吃得乾乾淨淨,一丁點都不剩下。然後她就抬腳走了。
她上樓後最後往樓下掃了一眼,徐橫山坐在原地出着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徐應夏有一種感覺,他最近開始變得熱衷跟她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交代着什麼。
徐應夏回到房間才看了一眼手機,有收到了一筆轉賬。
賀母道賀淮讓我私下轉給你的,就是這麼多,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徐應夏的臉色當場就變了,賀淮這行事,太容易讓人起疑。
她本想打電話過去叮囑他。
但是電話,賀淮接都不接。
她再打,賀淮就把她給拉黑了。
只有冷酷無情的嘟嘟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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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應夏又只好把電話打給賀淮助理。
助理倒是接得快,她連忙道「把電話給賀淮。」
助理看了眼賀淮,幾分鐘前電話響的是他的,顯然剛才也是徐應夏的電話,他這根本就不想接,勉強開口問「小賀總,徐小姐的電話。」
「不用管她。」賀淮道。
電話開的是免提,徐應夏也清清楚楚聽見了賀淮的聲音,她耐着性子說「你把電話給他。」
賀淮不言不語,沒有答應,也沒有阻止。只是低頭處理着文件。
助理斟酌許久,到底是把手機放在了賀淮面前,然後轉身出去了。
「給你一分鐘的時間。」賀淮開口道。
徐應夏說「你讓你媽給我轉賬一百萬,什麼意思?你有沒有分寸,但凡有人調查起這事情,怎麼辦?」
「大不了就是人盡皆知,有什麼問題?」賀淮顯然不在意這件事,「錢也不是給你的,是給我閨女的。你也別覺得自己有多大的裏面,你不要我,還想我給你送錢,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
「賀淮,你會影響到我。」徐應夏蹙眉道。
「影響到你,可是跟我又有什麼關係?」賀淮諷刺的笑了笑,「分手了拜拜了,還想我把你當祖宗供着?我賀淮到底是幹了什麼,會讓你覺得我能一輩子在你面前這麼卑微?」
他說完話,就把手機給掛了。
完全不留情面。
助理進來的時候,賀淮那張臉簡直難看的要命,他笑了,卻涼涼的,還有壓抑不住的火氣,說「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沒心沒肺的女人,我怕她賺錢養孩子辛苦,她倒好,轉頭反而一通指責我。」
助理沒敢說話。
「這輩子誰愛要她誰要吧,我賀淮絕對不會再跟她有任何牽扯。孩子她愛養她養着,外頭有的是想給我生孩子的人。」賀淮冷道。
助理在心裏嘆氣,這說的是篤定,但到底怎麼樣,還真難說。
光看賀淮這脾氣,也鐵定沒放下,有哪個放下了的,會一直強調這個事情?
怕就怕到時候招招手,就又屁顛屁顛的跟人家走了。
而徐應夏跟賀淮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一旦熱絡,徐應夏就輕鬆,一旦惡化,她就會困難許多。
她知道蕭葛那邊不會給她太多的時間,所以對她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寶貴,原本她不需要這麼急的,原本可以用更加緩慢的速度,跟賀家來往,博得賀國山的信任,而後慢慢往核心資源靠攏。
但徐應夏見到了蕭葛,最近不得不加快進度。
這幾年,她其實有意無意的避開他,怕的就是跟他撞上。
只是沒想到,賀淮那天會引薦。
賀家最近倒是有一個不算大,但算核心的項目,有關徐家的支柱性產業,徐應夏得拿下來。但這會兒還是有難度,賀國山還並不會信任她。
即便是讓賀國山幫她開公司這事,徐應夏也花了很久很久,如果不是離婚那段時間他心軟了,那麼這輩子都沒有可能。
但箭已經在弦上了,這會兒必須得儘快爭取。徐應夏還是提交了合作意圖。
這個項目,眼紅的人也很多,跟賀國山吃過飯的都不在少數,他都沒有開口。
來公司跟賀國山預約時間的人也有很多。
在秘書提到徐應夏時,賀國山和賀淮都不約而同的頓了一下。
隨後看向彼此。
「回了。」賀國山沒有半點猶豫的說。
賀淮也沒有說話,這事不論如何,也不可能落到徐應夏手裡。
「阿淮,你也知道這個項目的重要性,如今公司在走下坡路,面臨著轉型的重任。咱們在人工智能行業又剛剛起步,項目成敗,影響公司後面十年的路。項目交給你,但你自己得掂量清楚。」
賀淮隨口道「您跟徐應夏父親,究竟有什麼過節?」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也別多問。」賀國山嘆氣道,「反正應夏幫她沒問題,但不能讓她太靠近公司。」
賀淮道「蕭叔叔是不是也在這件事情中?」
賀國山面色嚴峻的看了看他,卻並沒有正面回答「你也別妄想去調查,這事只有我和你蕭叔叔,以及應夏姑父清楚,有的時候知道得多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賀淮沒有再問。
賀國山道「你不問,我和蕭叔叔的關係,就會很穩定。你蕭叔叔,你也不需要完全把他當成自己人。咱們還是以賀氏的利益為重。做生意的,說來說去,有幾個感情有那麼真的,親兄弟還會明算賬,更別提沒有血緣關係的。」
賀淮頷首表示明白。
賀國山道「這事你要辦的穩妥點,最好找外地的合作,總之應夏那邊,她要是找你,你找個理由回了。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找吳家,他們家女兒喜歡你,也能給你行個方便。」
賀淮道,「您這是要我出賣色相。」
「我是想讓你跟那邊聯姻。」賀國山如實道,「你自己處,也沒有處出什麼好結果。吳茹那種大家閨秀,從小培養起來的千金,行事和眼界都好,處起來會很舒服。你不喜歡她,不代表她不合適。」
賀國山道「很多感情,也是在婚後處出來的。多少夫妻是通過家裡介紹認識的,不也恩恩愛愛?而且吳茹,也能幫你管好家。」
賀淮道「您要讓我試試,那我就聽您的意思。」
215
賀國山道「那還是得看你自己,你要是不接受,我也不會逼你。我只是提一個建議。」
賀淮道「您看着辦就行。」
賀國山斟酌片刻問道「那我約個時間,跟她們家一起吃個飯。正好順便把這次的項目也跟吳家談談看,合適就和吳家合作。」
賀淮應了聲。
他回到辦公室的時候,當天下午開完會,就聽見助理道「徐小姐又打電話來了。」
賀淮沉默着,最後語氣難辨反問道「來問項目的事情?」
助理道「確實提的是項目的事情,徐小姐的意思,是想爭取這個項目,希望你這邊給個機會。」
賀淮道「以後她再打來問,就不需要接了。這個項目不可能給她的,她沒有那個本事處理好。」
助理點點頭。
「她的其他電話,你也不需要再理會。」賀淮沉默了片刻,又略顯煩躁的補充了一句,「以後就真的跟她沒關係了,該給她的項目也不需要通過你。」
主要兩個人之間,還有一個孩子牽扯着,賀淮即便不想跟徐應夏有牽扯了,也不可能當真就不管她,該讓她賺錢的地方,還是得讓她賺,小項目賀淮還是得給她。
只不過項目給過去,他也沒有通過自己,全部讓范起代替了。
而賀國山那邊一聯繫吳家,吳家就立刻決定了見面的時間。因為吳茹工作出差的關係,雙方決定在周六見面。
吳茹在周六還特地去挑了一件比較文靜的禮服,吳母打趣道「女兒大了,這還留不留得住喲。」
「只是見客人,總得穿的得體一點而已,媽,你不要多想。」吳茹反駁道,只是語氣裏面卻藏了一絲嬌羞。
「你爸爸說賀淮不好管下來,你跟他之後可不能跟他前妻那樣,只顧長輩,卻籠絡不來男人的心。」吳母態度嚴肅,「她一副無趣模樣,自然留不住男人,男人有哪一個不好色的?你想管住他,就得會撒嬌。男人就吃這一套。撒嬌女人確實命最好。」
吳茹說是說沒有,跟着父母到了和賀淮約定的地點時,卻不自覺低下頭,臉上也染上幾分紅潤,步伐緩了下來,走在了吳母后面。
跟長輩打招呼的時候,也沒有刻意去看賀淮,只在跟賀國山說完叔叔好之後,抬頭時眼神刻意從賀淮身上略過。
他今天穿着黑色西裝,頭髮是剪過了,看上去極其幹練清爽,視線在她身上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
吳茹就如同驚弓之鳥一樣,把視線給收回去了。「小茹,你就坐阿淮身邊吧。」賀國山道,「你們年輕人,也稍微有些共同話題,我們長輩畢竟有代溝。」
吳茹看了眼賀淮,後者倒是熱心的給她拉開了椅子。
在她坐下之後,他道「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