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萬千燈火。
顧小侯爺府中,卻一派冷清。
葉柒坐在梨花椅上,看着桌上冷透的佳肴,目光空洞。
「吱嘎!」
門被從外面推開,韓宋大衣上落滿了積雪,滿是寒意地走了進來。
「怎麼房間里這般昏暗?你又沒點燭?」
葉柒聽着他一如既往冷硬的嗓音,藉著微弱的光沖他走去,順手接過了那件大衣。
「我忘了……以後都不會了……」
韓宋劍眉微蹙,成婚六年,她忘東往西,若是旁人早休了她。
縱使屋內昏暗,葉柒也感受到了男人隱隱透出的嫌惡。
她將大衣上的積雪輕拍,正準備將其掛好,這時,一枚香囊從大衣里掉了出來。
葉柒將其拾起,這才看清上面繡得一對鴛鴦。
香囊是年輕女子在上元節贈送情郎之用……
「怎麼了?」韓宋將屋內的燈點亮,見她還站在門口發愣,更加不耐。
「無事,侯爺你早些休息葉柒忍着喉中澀意,將鴛鴦香囊放回到大衣中,而後將其小心掛好。
她想自己也是時候離開了……
韓宋最不喜葉柒這日復一日寡淡如水的樣子,六年來沒有一絲改變。
她是上京城中有名的賢良之妻,是皇帝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卻不是自己心儀的妻子。
行至內房。
他不經意見看到桌上的殘羹冷炙「葉柒,本侯不是說過今日皇宮設宴,不會回來用餐嗎?」
葉柒聽聞此話,腦中一轟。
她又忘了……
她趕緊去收拾「對不起……」
可回應她的只有韓宋摔門之聲。
明明他回來了,可這偌大的顧侯府邸卻似只有她一人。
葉柒喉中的苦澀怎麼也壓不住,她默不作聲地將一切收拾好,而後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推開房門。
幾張寫滿了字的紙張端端正正地擺在窗檯邊。
葉柒走上前,將其拿起,默默地看了很久,確定沒有出錯後才又放下。
韓宋對她沒有夫妻之情,兩人很少同房。
從成婚後,她便一直住在自己的院中。
躺在卧榻上。
葉柒聽着外面煙火聲,腦海中都是前幾日長姐葉知畫看自己時說的「這般陌生,談何夫妻?」
……
卯時,天還未亮。
葉柒便起身親自為韓宋準備朝服和早點。
韓宋是北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常勝將軍,也是唯一的異姓侯爺,是當今皇上最信任之人。
二刻鐘後,他已經穿戴整齊來到客廳。
他就是這樣做事嚴謹,?朝乾夕惕,從來不會疏忽懈怠。
葉柒憶起幾年前,她因感風寒,鬆懈了幾日,他便生氣出征,幾月未歸……
好像自己所做一切在他眼中都是那般理所應當。
「今日莫要忘了回老宅,照看爹娘。」韓宋坐在桌前,吃着早點,不忘提醒。
葉柒聽聞他那句照看爹娘,眼眶莫名發熱,是照看他的爹娘,不是自己的。
她沒有回話,把準備了很久很久的書信遞到了韓宋的面前。
「侯爺,我們和離吧。」
======第二章只願再也不知君======
客廳里霎時寂靜無聲。
韓宋看着桌上那手寫的毛筆字,黑目一緊。
——和離書。
「你又在鬧什麼?」
韓宋平靜地眼底儘是冷意。
葉柒心口一澀,說不出的酸楚溢滿全身。
「侯爺,我沒有鬧,和離這件事,我思索了很久。」
話落,葉柒起身不再看韓宋,一步步走出了客廳。
六年了,她是個人,也會累……
一刻鐘後。
葉柒的小院外站滿了丫鬟婆子。
韓宋也不敢置信地來到了這裡。
他就看從前自己那個不怎麼梳妝打扮的娘子畫了一個淡妝,高高的峨眉,白色襖子下是紅色的長裙……
「侯爺,我走了。」
葉柒僅拿了一個小包袱,從他面前走過,清澈的眸子沒有一刻停留。
府內丫鬟們看到這一幕都是不舍。
眼看着葉柒快要踏出府門,韓宋再忍不住開了口。
「葉柒,為什麼?」
葉柒步伐頓住,她望向硃紅色的府門外,皚皚白雪景色美不勝收。
她沒有回答原因,只道兩字「保重。」
葉柒是真的走了,走的那麼風輕雲淡,以至於韓宋良久都沒能回過神。
他手裡還攥着那份葉柒擬好的和離書。
他低頭輕撇了一眼,再看到和離書末尾上註明的女方贍養費幾個字後,不覺冷嘲。
「葉柒,本侯真是高看你了。」
……
這是成婚六年,韓宋第一個推卻的早朝,也是他第一次一個人回老宅。
剛踏至顧宅。
他就聽到家妹尖銳的聲音「葉柒怎麼還不來?」
顧母也是奇怪,往常這個時候她早來給一家人籌備早點了。
「讓下人去做吧。」顧母道。
「不,我就要吃葉柒做的……」顧家小妹耍脾氣。
韓宋竟不知她這般頑劣。
他走進府內「本侯與葉柒已和離。」
不管葉柒是耍把戲也好,還是真的想和離,現下也算是如了自己的願。
顧小妹和顧母聽聞這話都是不敢置信。
「如此甚好,葉柒本就不配做我大嫂。」顧小妹先回過神,她知道自己哥哥從不說謊。
顧母這時也附和「我兒常勝將軍,又深受皇上器重,要什麼女人沒有,和離可是大幸事。」
「娘,我看晉城郡主就不錯……」
兩母女說起話來沒完沒了,韓宋第一次覺着甚為聒噪,抬步走了出去。